第五,也是最后一点,我想结合自己在纽约大学本科生院(NYU College of Arts & Sciences)和北大元培学院开过的几门通识核心课程,谈谈经典文本的选择和组织问题。由于纽约大学过去没有可以同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大学等通识教育先行者相媲美的通识教育传统,所以当纽大在上世纪末开始着手建立本科通识教育核心课程体系时,各院系只是把分派下来的教学任务当成一种不得不向学校交纳的苛捐杂税,普通教师更是偏爱和自己研究相关的专业课,特别是研究生课,对通识课能躲就躲,实在轮到自己了就尽量往专业课上靠拢,或邀请研究兴趣相近但又有一定互补性的同事一起教。院系同学校(本科生院)的关系,除了义务和责任,还有一层“利益交换”,即通识课助教的位置,可以作为博士生奖学金的补充或延长条件。这对于人文学科有博士生的各系教师来说,是一个非常实际的考虑。
但就我的教学经验和感受而言,“简版”或“一学期”版更令人满意。文本和作者的极简化,事实上凸显了而非省略了古代中国思想和文艺源头经验的深邃、丰富和惊人的创造力。《论语》/《庄子》,《诗经》/《楚辞》的“赋格对位”安排,虽然在中国大学古代文史教育里是常识,但在美国大学本科通识教育中,却具有十分明显的定位和定向作用;而基础经典文本自身的力量和吸引力,也能够立刻让学生围绕“何以为人”(what it is to be human)这个基本问题,进到同经典文本的深入持续、简洁有力的对话中去,让他们在中国古人的思辨、歌咏、喟叹、交锋和辩论中遇到(有时是第一次遇到)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不断去思考的问题,并意识到中国古人已在这种思考和艺术再现的道路上走了多远,为后人留下了怎样的证明、灵感和庇护。